益阳名人谢声溢之十三 智端炮楼 老汉 第二个是老汉的中学老师、现已92岁的刘震君老人。刘老师的丈夫王东克是南下干部,曾任老益阳市市长和益阳行署副专员。当年她听她的校长陈开源讲了一个谢声溢爱护残疾儿童的故事。陈开源,年至年,任益阳信义中学校长。 年5月初,谢声溢在龙山港的专员公署内,听取益阳县胡县长与教育长陈开源关于西迁工作的汇报。这时距益阳沦陷只一个月了,而谢声溢调任益阳也才一个月。 听完汇报,谢声溢问:西迁计划里有育婴堂和瞽目院吗? 瞽目院即盲人院。胡县长答:这个,都是一些残疾人,没有安排。 什么?!谢声溢站了起来,并上前一步。 胡县长慌忙后退。他听说谢声溢发怒时有扇人耳光的习惯,不过还是麻起胆子解释:讨论时大家都说,这些人反正是残废和半残废,丢在益阳,日本人也不会把他们怎样…… 谢声溢没有发怒,却相当沉痛:这些孩子出生时老天就对他们不公,出生后又受到父母的不公,如果我们不带他们走,就会再遭受一次不公。那就等于告诉世人,这个人间已没有公道可言了! 胡县长耷拉着头,无言以对。一旁的教育长陈开源站了起来:专员说得在理,我算了一下,育婴堂女婴16人,瞽目院盲童34人,这笔费用如果公家没法开支,我愿一人承担! 于是,参会人员表决,将育婴堂和瞽目院列入了西迁计划,并让记录员明确做好记录。 下面两张照片,便是撤迁到安化后育婴堂与瞽目院儿童学习的情形。 这里,须将益阳的育婴堂与瞽目院稍微介绍一下。 这两个慈善实体乃年由挪威信义公会创办,其管理人员和教师多为教会中人,有外国的,也有中国的。挪威自工业革命以来,一直坚守“中立国”立场,即在发生武装冲突时,对交战的任何一方都不置可否。但在益阳,以瑞典、挪威共同创办的信义公会,当获知谢声溢的决定后,不仅积极配合专署西迁,在接下来的救死扶伤上似放弃了他们的“中立”立场。 这一点虽无资料可考,但摆在益阳人面前的一个事实是:在西撤前的日子里,日机加紧了对益阳的轰炸,医院及各大教会的堂馆,均不遗余力地抢救伤员。临撤前,仅医院的病房里和走道上,就躺着多个被炸伤、烧伤的益阳平民。据一些老人讲,在日机的狂轰滥炸中,最感人的是举着十字旗或抬着担架的挪威姑娘,她们穿梭在硝烟中,跳跃在废墟上,还用生硬的中国话告诫我们:不要喝生水! 可以说,这是挪威人自年来益阳传教后,第一次近距离与益阳百姓的融合。也可以说是战争,让两国人民对准了共同的敌人;是鲜血,把两国人民的友谊凝固了。下面这两张照片就摄自当年的安化,请大家看看里面的外国人,是很说明问题的。 那么,是什么力量促使挪威人留在益阳,与益阳的残疾孩子同生死,共患难呢?这里,除了教会和博爱的力量,我敢肯定,与益阳的始专员谢声溢的人格有关,是谢声溢的决策,谢声溢的人性、人道打动了他们,使他们积极配合,完成了益阳慈善机构及学校的有序撤迁。当然,这个撤迁也包括谢声溢所在的第五行政公署。 第五行政公署就设在龙山港。当年龙山港是个什么模样不知道,但从日军占领时的一张娘娘庙照片,即可见出当年小镇之热闹,亦可见出老益阳“九宫十八庙”之一斑。可惜该庙因“焦土抗战”被毁了。这点前面有过交待。 刚才说了,谢声溢是益阳的始专员,那么随着他的到来,就须建一个行政公署。当时益阳吃紧,便以战争的名义,在龙山港附近征用了造船厂一片车间,而专员办公室则在百米外的会龙山下,是青龙洲崔氏董事会的一个庭院。可是在这里还没呆热,专署机关,包括一些涉外机构及重点学校,都须西迁。 西迁地点,根据原定计划,都是桃江西部及安化山区,那么专署机关迁往哪,上级并没明文规定。 下面这张图,是益阳教育史上一份难得的资料: 图上那根南北向的红线刚好穿越益阳城区,是当年四川通往上海的公路,也就是今天的国道。红线的东部是沦陷区,西部则是大后方。所以,这条红线,日本人虎视眈眈,想全线打通,以便利他们的军事运输。为了保卫这条红线,谢声溢有许多战斗故事,这里先说专署西迁。 专署就迁在红线附近,即现在桃江县的凤凰山,谢声溢为这儿改了个名,叫桥头堡。他当年的那些军官学生回忆,取此名意即以此为堡垒,保护益阳的父老乡亲。至于学校,如豫章、龙洲、信义,还有育婴堂和瞽目院等,都在他的身后。所以他的学生形容,谢声溢和他的公署,就是守在豺狼面前的父亲,这些学校和慈善实体,都是被他保护的子女。 下面,就来讲谢声溢是怎么保卫这条红线的。 讲述者陈正春,桃江大栗港农民。这是第三位讲述者了。 身份证表明,他比谢声溢小4岁,而且像第一个讲述者莫集勋一样,是见过谢声溢的。 通过他的讲述,以及后面几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到“瞒天过海”“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以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益阳版。 讲战斗故事也和搞新闻一样,是须交待背景的。这个背景便是年6月7日益阳沦陷后,日军为扩充地盘,竟然把红线即沪渝公路以西10里外的黄溪桥给占了,并建了一个据点,据点里还有两个炮楼。这当然成了谢声溢的肉中刺:我连公路都看不到了,怎么阻止日寇对常德和芷江的进攻呢? 当然要拔掉这根刺! 下面就听陈老伯开讲—— 民国三十三年泡种谷时,我表弟曾朗苏来到我家看我父母。我父亲是他的舅舅。 那天下雨,他穿着时髦的雨衣,进屋脱掉雨衣,一身军装黄显显的,才知他当兵吃粮了。我与表弟八年多没见面了,一问,还不是一般的兵,是上尉连长了。 晚上,我与他同床而眠,讲了一夜的话。才知日本人快打进益阳了,他是奉命来凤凰山修建行政公署的。说那里有一座庙,和尚们深明大义,把庙让了出来,因此,只要修几间营房和食堂就行了。还告诉我,公署是做什么的,专员有多大,还说这个专员就是益阳人,原来是他们教官团的团长,叫谢声溢。又说,表哥你常年在山里采药,地形熟,我们搬到这儿,今后会少不了请你帮忙的。我满口应承,说只要帮得上的,但杀人的事我做不来。因为我知道我这个人见不得红。 过了二十多天,表弟又来了,说他们在桃谷山一带打游击,蚊叮虫伤蛇咬的,请我去教他们采一些草药子。我二话没讲,背起药篓子就出发。 到了桃谷山,先睡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才发现操场上站好了40多个和我差不多的人。我与表弟一到,这些人唰的来了个立正。只听表弟大声介绍:这就是我的表哥陈正春,益阳的挖药郎中,从今天起就教你们采药、认药,你们要好好跟他学。那些人又齐刷刷的一声:表哥好! 我一生冇见过这阵仗,正不知所措,表弟回头问我:表哥,你看他们的行头和打扮,像挖药的吗?我说,这么多人去挖药,只怕一个县都用不完。表哥解释:他们主要是学习,并不要挖多少药,你只要告诉他们什么是药,怎么挖,做得像个采药的就行了。 于是,我跟他们来到花果山。除了告诉他们认药和挖药,还将我的拿手戏摘蜂窝、捉蛇和治蛇伤等也炫耀了一盘。晚上宿花果山,一夜无事。 第二天集合,表弟却突然说:今天是五月初五端阳,也是杨公忌日(即纪念宋代抗辽名将杨令公,说这个日子不宜打仗),是祖辈传下来的采药除草的日子,所以,今天我们过河到黄溪桥去,一是继续学采药,二也顺便去炮楼那里侦查一下。说完,又告诉我不要怕,你只管采药就是,如果有人问你,就说这是当地风俗。 这一点,我倒真的不害怕,因为我平时也到这里采过药。 过了河,几十个人四处散开了。表弟要我带一个徒弟,有意在炮楼据点那里经过。我照办。被日本兵拦住了,问什么的干活?我亮出行头,说是采药的。他们又喊出一个翻译,那翻译好像是江西人,问了许多关于采药的事,怎么用、治什么病、药材卖给谁等,我都对答如流。最后又检查我们的工具,包括药锄、绳索等,这才放我们过去。 过了炮楼,开始采药,采着采着,我那假徒弟不见了。就在我一门心思采药时,突听到一声惨叫。原来,那假徒弟在碉堡附近边打滚边叫,我赶忙跑过去,只见他腰间一条蛇在乱舞,那模样似乎是被蛇咬了。只是我奇怪,蛇咬了哪有这么叫的? 这时,惨叫声也吸引了站岗的日兵,他比我还走得快。看看就到他跟前了,不料,徒弟抓起蛇就朝他甩去,那兵惊得一躲。就在他躲的一瞬,徒弟一个翻身,飞起一脚就踢中了他的下颚,接着便抢过他的三八大盖,对他就是一枪。 这一枪不要紧,四周的枪像炒豆子一样响了起来,分不清是我们的还是炮楼上的。我生怕被冷枪打着,赶紧躲到草丛里,留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看。 但见那些跟我学采药的兵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纷纷朝炮楼跑去。我那徒弟更是一马当先,冲到了里面。进去后,也不知他干掉了几个,很快就上了炮楼顶,搬起机枪便向另一个炮楼“哒哒哒”扫开了。这当口,我看到表弟曾朗苏带一彪人马向那个炮楼冲去。不到一袋烟,两边的枪都停了,表弟便指挥抬尸体。 我数了数,有11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淋淋的尸体,好像有些还没断气,又给补上两枪。然后,捡来很多柴火和干草堆在上面,把那些药篓子也扔了上去,在炮楼里搜出一桶洋油来,浇在上面,便点火。最后,又点了几个火把去烧炮楼…… 我一直伏在草丛里,被那烧焦的尸体熏得直作呕,赶忙捂着鼻子跑出来。这时,表弟他们个个身上背满了。我记得的有两挺机枪、十几杆长枪、四箱手雷和四箱子弹、两个千里镜、一部电话机,九个钢盔、两个探照灯、几大捆电线、还有帐子被褥、马灯粮食什么的。只有我背的才是草药子。 直到很晚,那大食堂才开饭。厅堂里点了一盏煤气灯,照得比白天还亮。晚饭吃得晚,是因为杀了一头猪,说是庆功宴。宴会有五桌,我被表弟拉到中间那桌,他坐在下手,然后指着我上手,介绍说,这是谢专员,也是谢司令。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谢声溢。但见他一身军装,脚穿马靴,那领章、马靴,还有衣服上的铜扣子,在煤气灯下闪闪发光,一看就是个不怒而威的好将官。我正想表弟不该让我坐上席呢,没料谢司令端起碗来向我敬酒。他说一口地道的益阳话: 听说表哥你今天吓着了,我这里以茶代酒,给你压压惊,请你满饮!说完,他将茶一口喝干。我呢,正心不归位,焦灼不安,于是端起那半碗酒,一饮而尽。烧酒下肚,才感到一颗乱跳的心安定了。 然心安了,却意难定。我说,我可没干半点事呢,你们请我坐上席,还敬酒。 谢声溢笑了:好一个本份人,你的功劳你还不知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这两天,如果不是你教他们采药,他们就不能走近炮楼。那炮楼上有望远镜呀,只要他们不像采药的,日本人的机枪不就说话了吗?还有,你一身是胆地走到日本人跟前,让他们检查,这就更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所以才有你徒弟在炮楼边的成功表演,才有机会把哨兵干掉,然后你表弟他们才上得了炮楼,才干掉了11个日本兵。所以,你是大功臣咧! 我说哪里哪里,我根本就不是当功臣的料。便如实告诉他,我这人最看不得血,白天看那些被抬出来的日本兵在流血,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帮他们止血,可你手下的人却朝他们补枪,才知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谁知谢声溢说,你这更是功臣了,医者父母心,你悲天悯人,是大情怀呀,莫说医人,还能医国。我过去和你一样,也看不得流血,因为我祖上三代都是青龙洲有名的郎中,所以我20岁时,就考上了上海同济医科大学,如果不是父亲死了,断了经济来源,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悬壶济世了。不过既然当了兵,也想得通,医人固然要紧,但日本人无端打了进来,抢我们的财富,杀我们的同胞,我们都成亡国奴了,光悬壶就没有用了。所以,首要的办法是救国。像今天,表哥你就是救国,如果不端掉炮楼,不打死那些日本兵,让他们去打常德、打重庆,中国还不知道死多少人,丢多少地!因此,表哥你今天为救国立了功,这第二碗酒,是为你庆功的,弟兄们也一起来! 谢声溢见我爽快,到各桌敬了一巡后,又第三次给我斟酒:这一碗,是保密的,就是你今天的表现,在日本人没赶跑之前,我让弟兄们都为你保密,同时也希望你自己不声张,日本人到处有奸细,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得防着点。 我心头一热,咕噜两口又喝下了第三碗。 也是这次酒宴才知道,我表弟曾朗苏是益阳别动军一大队大队长,我那假徒弟叫何修,益阳衡龙桥人,是副大队长。那次端掉炮楼后,表弟和他的一大队就驻进了黄溪桥,日本人也就不来了。我呢,牢记谢声溢说的,对端炮楼的事从来不说,日本没投降不说,投降了也不说,因为怕人说我是个杀过人的郎中。解放后,谢声溢被枪毙了,就更不敢说了。直到现今你说谢声溢平反了,中央还给他颁了抗日勋章,我才敢说,都七十几年了咧!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他们给工钱了么?老汉想跟这位百岁老人开个玩笑。 给哩给哩,还是稀罕物,一个手电筒,还有四筒电药,另外还打发了一副猪下水,带水油(肠油)的,比工钱重得多哩! 依据陈爹的口述,笔者最后查了年的端午节,是公历6月25日,与日本人6月7日占领益阳没有矛盾。接着又查《益阳市志》,说这年4月底国民党别动军和日军打了一仗,“歼灭日军1个班”,与陈爹说的11个也没问题,后者甚至更确切,只是日期有点问题。可能当时没记载,是事后回忆的结果,而一般老班子话日期都按老历,而老历的“4月底”与端午节也差不离。所以在日期上,我以为应以陈爹的为准。同时也提醒史志工作者,在纪年纪月上,阴历阳历绝对不要搞混了。 因老汉是有备而来,临走时又记起一个问题:当时端掉的到底是炮楼还是地堡? 我没打过仗,炮楼地堡还是分得清啵? 相关链接: 谢声溢之十二:渡口情谊 谢声溢之十一:造化弄人(下) 谢声溢之十一:造化弄人 谢声溢之十:生者如斯 谢声溢之九:劫数难逃 谢声溢之八:人生转折 谢声溢之七:县长田示 谢声溢之六:慰安妇营 谢声溢之五:惩治贪腐 谢声溢之四 谢声溢之三 谢声溢之二 谢声溢 赞赏 长按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排名白癜风症状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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