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名人谢声溢之七 县长田示 老汉 看了这个标题,不要以为这个县长叫田示,而应该是田县长示,即田县长的告示也。 告示是刻在石碑上的—— 拓片者鲁新民,益阳人,在株洲当警官,本职之余,还是一位非常严谨的考古学者和拓片高手,所拓之片,皆要弄清来龙去脉,并一丝不苟说明之。因说明里说到了谢声溢,老汉也藉此说说—— 碑文12字,先说第一句:“县长田示”。 鲁老师介绍了,这位县长姓田名植,湘西龙山人。龙山紧挨湖北,跨过酉水就是湖北的来凤了,两县几乎全是土家族。那么这位显然是土家汉子的人,是凭一个什么样的机缘来益阳当县长,与时任专员的谢声溢又是什么关系呢? 前面我们讲了,光复后的年2月,原县长何珍吾因包庇民政科长余悌的“国旗贪污案”,被谢声溢就地免职,发配原籍了。益阳的县长虽一时成了空缺,不过益阳人才济济,莫说选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有呀,为什么路途迢迢选个土家人呢? 原来,这位田县长并非直接从龙山来,而是谢声溢想还师师长周鸿恩一个“人情”,从部队挑来的。大家知道,这位师长曾有求必应,“借”给谢声溢一块日机“翼嘎”,完整了益阳军民水陆空全面抗击入侵者的实物链。再说,现在全国局势尚不明朗,选个打过仗的人当县长,总比纯粹的文人强呀!于是,谢声溢给已调防湖北恩施的周师长拍了一封电报: “师座惠鉴:见字请为我益阳荐一名县长,此人须服膺三民主义,有实现建国大纲和建国方略之志向,及克己奉公之品质,以助我地方一臂为荷,盼祈示知。”大概是惺惺相惜吧,周师长居然把自己的贴身副官田植推荐给了他,并回电五个字:“包不负重托”! 谢声溢自然通过省政府走了一下过场。于是,年4月,田植由湖南省政府任命,到益阳县走马上任了。谢声溢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六个字:兴百废、举百业。 说到“百废”,这是今天的益阳人无法想象的。 年至年,益阳县城,即现在桥北那条河街,经过日本飞机十多次狂轰滥炸,尤其是年4月16日和5月8日,益阳沦陷前的两次大轰炸,不但投了重磅炸弹,还投了大量燃烧弹,整个麻石街成了废墟一条街。当时益阳人还不知有“燃烧弹”一说,见它爆炸后飞出数十个小火球来,水泼不灭不说,还能在水面上燃烧,便叫它“火球弹”。 丢“火球弹”时,谢声溢已到专署走马上任,这时公署已西迁桃谷山。闻讯日本飞机来投弹,他率别动队迅速赶到县城,指挥人马抢火救人。这时,城区一片火海,居民哭爹喊娘,呼儿唤女,汽车路上手的福星街、临兴街基本是火烧连营,片木无存。 在一片混乱中,一群居民抓了一个焦头烂额的中年人,口口声声要找谢专员公断。被抓的人叫杨香圃,安化人,在盛光保面馆做杂工。因看到自己住的地方起了火,便跑回来将被褥帐子抢了出来。谁知刚将被褥抱出,也不知哪里钻来一个火球将床铺草点着了,火势一蹿,就上了屋顶,于是他这个出租房就成了两条街的始燃点。被烧得失去理智的居民一看火是从床铺草引起的,就把责任归咎于他。 听他们把情况一说,谢声溢明白了。他嘶哑着嗓子告诉大家:“父老们呐!这是日本人丢的燃烧弹呢,你们不晓得这燃烧弹的威力,它就是丢到石头上都会火光冲天。这位街坊抢自己的被窝帐子冇得错,我们应该把这股仇,这股恨,记到日本人身上去!” 听到谢专员如此一说,居民才明白此次炸弹和以前不同,就连杨香圃都认为这火烧连营是他的错。从此,益阳居民就知道了日本鬼子的一个新罪证:燃烧弹。 谢声溢一面组织别动队救火抬伤员,一面命后勤把军队的帐篷、毛毯紧急运到城里来,同时又叫来警察局长,要他登记造册发放救灾物资。全城警察便全体出动,协助别动队维持秩序,防止骚乱和趁火打劫。 糟糕的是,这次益阳的古城墙炸得比哪次都惨,大概是日军为了给紧接而来的攻城做准备。但见四大城门上的四个堞楼,被日机当成了城防炮楼,一个个都炸没了,使得该出城的地方残砖断壁被堵了,不该出城的地方又一个一个的大豁口。那些习惯了伴城而居的居民看到这些豁口就不踏实,就像家中没关门一样睡不着。真可谓“国败城破无宁日”! 现在,大轰炸已经两年,沦陷期间汪伪政府又没搞建设,所以,这新来的田县长面对的就是一城废墟,谢专员要他“兴百废”,担子不轻啊! (原日军照片,为上世纪九十年代日本与益阳蚊香厂合资的三友家俬老板三友先生提供) 好,接着说第二句:“城墙砖石”。 这四个字估计三岁小孩都知道是什么,但如果经历了日本人破城的那段时日,相信就不会就这样简单地解读了。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益阳的老百姓一方面被日本飞机炸得四处起火,无处安身,可一方面还得对付国民党正规军的狮子大开口。 话说年5月9日,负责在陆路阻击日军的99军军长傅仲芳,在沅江白沙渡想阻止日寇上岸,结果被日军从左右两侧登了上来,自己差点被包了饺子。这以后,傅仲芳的主力退到汉寿去了,其中师却从湘阴退到了资江南岸的赫山庙。 他们知道北岸已一片废墟,十室九空,有钱人都“跑西山”去了。这也是益阳特有的说法,跑到西边的山里去躲鬼子。于是,师便选定三里桥镇驻扎下来。镇子虽小,但几乎家家做纸伞,家家都发了一点“纸伞财”。且因这里没丢过炸弹,镇上的人还过着“隔岸观火”的日子。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师长周鸿恩便向该镇索要20万大洋,说是伤残抚恤费,并限时5日,不给就放火烧镇! 镇里的居民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这些丘八被日本人的炮弹打疯了,就连该镇的伞业公会也认为,不过是几个小兵讹诈而已,不当回事呢!可是第二天,周师长便亲自登门伞业公会,讲明20万,一个也不能少,说是给战死的一千多士兵家属发抚恤。 这一下,伞业公会便毛了,他们说是公会,是个行业组织,可战争一来,大老板们早已携资去东南亚雨季地区投资去了,中小老板走不动,但一次要出20万,这无异是鹭鸶腿上割肉吃,哪有啊!于是,第三天师再上门时,居然是铜将军把门,连人都找不到了。 还没来得及等到第五天,师便挨家挨户敲门了,见没有几家开门的,便打着锣,举着火,在街上大喊:“三里桥的父老给我听着,你们到期交不起抚恤费,我们真的要放火啦!”边喊,还边提醒没上锁的人家清理贵重物品,快快走人! 这就是年5月13日三里桥有名的“5.13大火”,曾经因纸伞而兴起的小镇在这把大火后,就一蹶不振了。而说不清道不明的是,不到一个月,地处上游的龙山港,于6月5日这天也突然起火,益阳有名的娘娘庙就毁于这把大火中。以后的几十年都没恢复,光留下一个“娘娘庙渡口”的名字让老人们去念想。 关于这两把大火,历史上曾有多种说法。年前基本归咎于日本人,并在国内外报刊上对日军的杀人放火进行了血泪控诉。但“文革”期间却道出了真相,说是99军勒索不成放的火,但为何勒索,却没展开。以致80年代末重修县志和市志时,都只说“勒索不成、火烧三里桥”,便打住了,连龙山港的火都没提及。 其实,这深层次的原因在今天可以讲了,即这是“焦土抗战”使然,或是该策略的一部分。因为央视“探索发现”都对长沙的“文夕大火”揭秘了,说焦土抗战是李宗仁提出来的,在守土抗战不能保证下的权宜之策,让敌人无法利用我们的交通和资源,使之陷入疲于奔命和顾此失彼的战争泥潭中。当然,这是无法向国民讲清楚的军事机密。 因为讲不清,再加上年年底长沙的“文夕大火”因操作失控,白白死了那么多老百姓,全城80%的建筑被烧毁,使长沙与斯大林格勒、广岛和长崎一起,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毁坏最严重的城市,如果此伎在益阳重演,肯定通不过。于是“勒索不成、火烧三里桥”,便是最好的借口或掩饰。只是对不起,让师长周鸿恩当恶人了。好在这个恶人还不是那么“穷奢极恶”,因为江北的城区已然是焦土,他不过是找个借口对付三里桥和龙山港而已。 看到这里,有人会说,都年了,益阳为什么还冤大头地要“焦土”呢? 皆因当时的常德,十分危机! 话说日军于年底攻破常德后,按照事先给守城司令余程万说的,只要让我们进去一哈,我他妈马上就出来。后来鬼子果然没食言,匆匆撤了——常德实行的是焦土抗战,一城的废墟,没一个老百姓,日军什么给养都没了,守什么守?而这次卷土重来,对不起,就不是原来的部队了。 可是常德能失守吗?常德是湘西的门户,一旦门户破了,整个湘西,包括对日作战的空军基地芷江就会失去屏障,就会暴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而芷江丢了,就等于重庆丢了。所以为了保重庆,保芷江,保整个大后方,就必须死保常德。而保常德的重要一环,就是不能让益阳成为日军的给养供给地。99军留师在益阳就是这个目的。所以,三里桥和龙山港的两把大火,是益阳人对常德的最大支援,也是对全国抗战的极大贡献! 虽然兵行诡道,所有益阳居民包括放火的官兵都不知道个中奥秘,但作为行署专员兼保安司令的谢声溢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出来,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性,只能宣传说是日本人所为,报纸上也是日本人烧杀掳抢,无恶不作,“烧”是摆在第一位的。其实,日本人占领城市后,烧是没有道理的,除非他在撤退前放火。但追究到根上,这些火还是日本人放的,如果不是你占领我土地,谁愿意自毁家园? 如果说师周师长以勒索为由头,避免了当局像“文夕大火”那样的尴尬和骂名,但却使自己几十年都背了一口“放火”的黑锅。然事久自然明,这黑锅也终有洗白的一天。不过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洗不白了,这便是周师长拆城墙。 三里桥放火后,师又以医院为由,拆益阳城内被日机炸塌的城墙砖,并用船装载过河运到南岸。医院,实则是1毛5分钱一块卖给观音寨、邓石桥等地的大户人家。见军队这样做,益阳县政府也不甘示弱,反正有许多炸塌了的房屋要重修,便打着这个牌子拆开了。一时间,便出现了官府和官兵竞相争拆城砖的奇闻。奇闻焉?闹剧焉?焦土抗战焉?中饱私囊焉?谁说得清! 不过说得清的是,日本人年6月7日进城后,已经是一座只有半截城墙的城池,由于没了屏障,日军占领后的城防司令部便不敢设在城内,而是设在南岸的龙山港,城内则是汪伪县政府所在地。 这样说来,“城墙砖石”四字背后的内涵,也就不是怎么能读懂的了。在城墙没炸毁前,它是日机轰炸的首选,炸毁后,一口口城砖又成了翁妈的奶子,你军队有份,我政府也有份了。 最后,说第三句:“永禁挖毁”。 说此话、立此碑的田县长,当时你是师的副官,也是参与策划和组织挖毁城墙的指挥者呀,时隔两年,判若两人,装鬼的是你,捉鬼的也是你,你不要脸老百姓还替你不好意思呢! 不过由此也看出谢声溢的智慧,选个师的当县长,既还了周师长借机翼的人情,又巧妙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执行了“焦土政策”,火烧三里桥和龙山港,挖了古城墙的人,又来“兴百废”修好这座城,你师欠下的“债”还得由你师来还。天道循环、人道因果,尽在不言中。 想那曾当着何宣将军女儿笑过谢声溢为“谢(lia)丘八”的周师长,这回是着了谢声溢“请君入瓮”的道,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却不知自己才是一根直肠子到窦的真丘八! 田植这位湘西汉子,也果然“不负重托”,在执行谢声溢指示,“兴百废、举百业”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拓片专家鲁新民在“田示碑”上的说明就表明,他不但恢复了四围城墙,还“恢复了城门上的四个堞楼”。而一般资料认为堞楼被日本人炸了就炸了,没有修复一说,现在看来,堞楼最后的毁灭是哪一年,还有待新的考证了。 不过在时间上,鲁老师将田植当县长和修城墙的时间都弄晚了一年,所以这个“是年,益阳专署谢松溢为首组织修复抗战时期日军炸毁的城墙”,不是年,而应为年。此外,谢声溢的“声”写成了“松”,乃益阳话“声松不分”之误也。这是因为谢声溢虽然在民间有很多传说,但形成文字的却几乎没有,所以写错他的名字就在所难免。还有,可能传来传去传的多了,老百姓便直呼其名,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专员了,所以鲁老师也没提这位“为首组织修复城墙”的人是专员。 其实,谢声溢“组织修复”的岂只是城墙,十五里麻石街在日机的狂轰滥炸下,早也坑坑洼洼,一派狼藉,连下水道也堵得一塌糊涂,还有那些炸毁烧塌的房屋,都是他带着那一团“别动队”,一块块麻石重新铺好,一条条下水道重又疏通,房子也一间间修复,让老百姓重新入住。当时老百姓都竖起大拇指,说谢声溢的别动队都成了建筑队! 不但恢复了益阳城区的原貌,连火烧连营的三里桥、龙山港也进行了重建。只是由于三里桥伞业的大老板都跑到越南、马来西亚去了,重建的三里桥也就远不及火烧前的规模和气派了。 这也是解放后许多人还在怀念老益阳,怀念谢声溢,念念不忘十五里麻石街和九宫十八庙的缘由。因为解放前的益阳城,民居古色古香,寺庙金碧辉煌,铺面鳞次栉比,麻石街也清清洁洁,那都凝聚了他们自己或长辈重建麻石街的辛劳啊! 最后还值一提的是,根据谢声溢的学生黄天《怀念谢声溢老师》一文透漏,谢在当专员期间,因战事频仍,先后在桃谷山、武潭、安化黄沙坪、龙山港,及城内学门口设置过“益阳行政公署”,但不管是战时还是光复,也不管有多少人建议和提议,他始终没有给自己和专署修建公寓和公署大堂。事实上,包括解放后对他的审查和控诉,作为专员的他也没有半点私产和田地。他翻新和修复了整个益阳城,却连专员办公室都没一间像样的,这恐怕也是益阳上一代老百姓能长久怀念他的原因。 老汉赞赏 长按白癜风医院石家庄哪家好那家医院治疗白癜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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